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14章 遠處驚雷

關燈
華生:

當房門被我們的小阿爾菲甩上後,我以手掩目,重重地坐在我的椅子上。 福爾摩斯走到桌邊,又開始研究那把邪惡的刀,小心地不去靠近刀刃。

“我真希望我能知道我在找什麽。”他低吼著:” 我不能隨隨便便地做個試驗然後希望能分離出某種病毒來。”

“你覺得史密斯現在在哪兒呢,福爾摩斯” 我疲倦地問。

“我有種奇怪的感覺,華生,使我相信他甚至很可能就在倫敦。 可能…可能他還會乘坐弗裏斯蘭號回印度然後再去蘇門答臘。”

“他…他可能會在船上!”

“特別是如果他聽說我還活著的話,我想他現在就在倫敦。 而且他有辦法找出我現在正在跟什麽案子。這很有可能。”

水手擔憂地看了我一眼,然後看了看福爾摩斯,他站了起來,小心地伸展他自己的身體。

“好吧,先生們。如果我明天這個時候得在弗裏斯蘭號上的話,那我還有一大堆事情得先去處理一下。希望你們今天一切順利。”

“讓我來幫你叫輛馬車吧,勒卡蘭。” 我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我頗為驚訝地看見他按住我的肩膀,堅定地把我推回到我的椅子上。

“你已經為我做得夠多了,醫生。” 他說,他蔚藍的眼睛不再一味地閃爍,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鄭重其事的眼神:” 我謝謝你的好意。 不過我現在感覺很好, 別擔心。”

“你得保證你會叫輛馬車,勒卡蘭。你可不能一路走回碼頭去,不管你覺得現在自己的身體多麽棒。” 我說著,警告地看著他。

“我可沒傻到要逞能到舊病覆發,尤其是當你和福爾摩斯先生都還期待著明天見到我呢,醫生。” 他向我保證道,戴上了他的布便帽。

“那麽明天見,勒卡蘭先生。” 我說著,堅定地握了握他的手。

“明天見。 日安,福爾摩斯先生”

“日安,勒卡蘭。” 福爾摩斯從他的研究中回過神來,送他到門口,然後在他離開時握了握他的手。

我往後靠在椅子上, 閉上雙眼。 那該死的頭痛才剛剛開始減緩,我依然能感覺到我眼睛後方由壓力和疲倦所引起的一陣陣的抽痛。

一只手放到了我的胳膊上,我睜開眼睛正瞧見那對湊在我眼前擔憂的灰色眼睛。

“你的頭怎麽樣了”

“好些了。”我說,他流露的關心讓我嘴角輕揚,我估計在剛開始的時候他大概擔心過我可能也得了那可怕的高燒。

不,我以前體驗過這種緊張性頭痛, 都是因為歇洛克福爾摩斯,很多次。 這只是與世界上最了不起的咨詢偵探住在一起的生活的一部分而已。

“你知道我有那麽點擔心你這個頭痛的小毛病。”

“福爾摩斯,看在老天的份上…任何一個和你住在一起的人都會有經常頭痛的可能!” 我取笑道,現在那股疼痛開始慢慢消退了些。

“華生!你是說我該對此負責嗎”

“你可是推理機器,福爾摩斯…你能自己搞明白。”

面對他的怒火我的眼睛快活得閃閃發光,他哼笑了聲,可他的眼眸再次暗淡了下去。

“你確定你沒有其他的癥狀…”

“沒發燒,福爾摩斯,我保證。 要不然,我會知道的, 而且到現在為止這可愛的小頭痛已經伴隨我快六個小時了…你和勒卡蘭的癥狀只在兩個小時後就出現了。 這只是一個緊張性頭痛,僅此而已。現在你才是那個需要停止擔心來擔心去的人, 而不是我。”

我看見一個松了口氣的表情掠過他的臉,他緊接著坐了下來檢查並自己推斷著我的身體狀況。 他所看到的一切肯定驅散了他的擔憂,於是他又笑了起來,接著對我說:”

“你想去散個步嗎”

“散步 福爾摩斯,你的傷口..”

“來吧,華生,我想讓我們倆都離開這個起居室一會兒。” 福爾摩斯誠懇地說著:”我覺得在過去的兩天裏我們已經在這裏頭度過了太多緊張的時間。 你來嗎 拜托”

我不打算駁回他的請求而讓他生氣… 我從來都無法對他說不,尤其是當他用那種特別的懇求的表情看著我, 仿佛一只小小的幼犬乞求著它日常的溜狗散步。

“別再把外套扔我身上。” 我警告著,慢慢地從我的椅子上站起來。

福爾摩斯大笑著,取過我的外套,耐心地拿在手裏直到我接過它。

我太陽穴上的陣陣抽痛已經漸漸消逝,說實在的,我非常高興能再次和福爾摩斯一起在倫敦的大街小巷裏漫無目的地閑逛,暫時忘掉手頭的那個案子,就像我們以前經常做的那樣。

我們逛到牛津街,福爾摩斯把我拉進那家有趣的小店,指給我看那架他非常想要的顯微鏡,我偷偷地在心裏記下下次要過來把它買下來,這樣我就不必每次當我們經過這家店時都被迫聽一通關於這小東西的演講。 接著我們朝海德公園走去想看看我們以前的一些老玩意。

我們就這樣走著,大部分時間裏是靜默無聲,只讓迎面而來的暖風吹散前幾天的緊張和痛苦,讓我的腦袋如水洗過般清晰,突然間我沈浸在一種令人懷念的心情中。

當我們走到公園大門口時,我舒舒服服地嘆了口氣…自從福爾摩斯回來後,我們還沒來過這裏,真是忙地一蹋糊塗。

“感覺好些了嗎”

“是的,的確。”我回答。

“謹尊醫囑” 他笑問道。

我輕輕笑著…身邊若有歇洛克福爾摩斯作伴,可真別想能長時間地保持心情不快。

我們之間的靜默被打破,我恢覆了我那良好的幽默感,於是我們開始談論世界上最古怪的話題,就像我們以前常做的那樣。然而福爾摩斯有個挺讓人煩心的習慣,那就是他完全隨機地挑選著各種話題內容然後在那些話題間隨意前後跳躍穿插,根本沒給我那慢一拍的腦子留點跟上他思維的時間… 不過我只是走在他身旁,聆聽著,讓他盡情漫談,一如從前,昨日再現。

我們在長凳上坐了會兒,也給福爾摩斯一個機會休息一下,我非常擔心傷口的縫線繃開,盡管我的朋友堅持說它們一點問題也沒有。 趁著我們坐著消息的那會兒,他一直努力想迫使我和他玩一個推理那些從我們身邊走過的人群的游戲,他的嘗試讓我笑不可抑。

“對那邊那個家夥你怎麽看,就是那個穿著棕色外套戴頂高圓帽的家夥”

“福爾摩斯,我不是你大哥, 而我是不會跟你玩什麽腦力游戲的!”

“感謝上帝,你不是邁克羅夫特。 你要是他的話,我可不會和你住在一起。”福爾摩斯嘀咕著。

對此我放聲大笑,我的同伴也是偷笑不已。

“我真不能想象你們倆小的時候是怎麽相處的,福爾摩斯”

“ 或者是根本處不來.” 他齜牙笑了笑:”邁克羅夫特可從來不會對那個撕了他書尾處空白書頁來做實驗用石蕊試紙的人寬宏大量。”

“噢,這就是為什麽我字典後面的那些書頁失蹤的原因嗎” 我問道,眼睛緊盯著他的反應。

“我從來沒碰過你的字典!”

我哈哈大笑,這種溫暖喜悅的感覺最終驅散了我心裏殘餘的那種早些時候的黑色情緒。

“我只是在開玩笑,福爾摩斯。” 我咧嘴笑著說,能看見他臉上神情一松。

“當邁克羅夫特發現後,他對你做了什麽”

“這個,我親愛的夥計,將永遠會是我大哥檔案裏的一個機密。”福爾摩斯不很自然地說:”只能說,他可遠沒你那樣寬宏大量,華生。”

我再次放聲大笑,一邊福爾摩斯動作輕柔地把我拉起來,開始漫步穿過公園。

“福爾摩斯”

“嗯,我親愛的朋友”

“關於那個莫尼埃”

“哈,你的故事感應器跑到那上面去了,是不是”

“嗯”

他輕快地笑著,開始對我講述那個讓他跨越半個法國直到巴黎的追蹤莫尼埃失蹤的藝術品案子。

“自從1887年那個我們一起調查的被盜皇冠案後,你再沒去過巴黎,是不是,華生”

“是的,從那時起就沒再去過。我們那趟橫貫歐洲大陸逃離莫利亞蒂的旅行中我們沒有路過巴黎,是不是” 我問,試著回憶那個可怕的星期裏發生的模糊朦朧的事情。”

“是的,我們沒有路過那裏,當時我們途經迪耶普然後去了比利時。 哪天我們得再回一趟巴黎,華生,只我們倆。 在過去的七年裏那裏改變了很多。 我想你會喜歡它的。” 我的朋友若有所思地回答。

“你是在邀請我一起去度個沒有案子纏身的假 ” 我驚詫地問。

“這個…”

“正合我意。”我笑著回答。

我們繼續逛到城裏更時髦些的街區,只是享受著彼此的陪伴和閑聊,直到我意識到我餓極了。

早上我因為頭痛劇烈而根本沒吃什麽早餐,福爾摩斯先前那些精力充沛的計劃也讓我們失去了任何吃中飯的可能。而且我覺得我們應該用一種更加舒服的方式而不是我們老一套的方法來結束這個日子。

“福爾摩斯”

“嗯”

“你覺得在辛普森飯店吃晚飯,如何”

“辛普森飯店,華生 我恐怕在買了那兩張蒸汽輪船船票後…”

我笑:” 沒事,福爾摩斯。 我請客。”

福爾摩斯皺了皺眉:”我不能讓你這麽做,老朋友。”

“當然你能,” 我說,讓開了點:” 大概兩星期前我賣掉了診所,現在的我,就像我們那些殖民地的親友們生動形象描繪地那樣,不差錢!”

福爾摩斯噴笑。

“可,華生,我還是不能..”

“/當然你可以/。” 我語氣堅決地重覆道:”我們都已經差不多到了, 而且我現在餓壞了。你那狂沖亂闖可沒能讓咱們吃上中飯。 要麽你選擇和我一起吃,要麽你就一旁坐著看我吃。”

福爾摩斯放棄地嘆了口氣,微笑著。

“呃,好吧,華生。 你可真是固執透頂。”

“我可真奇怪這居然花了你這麽久的時間才推斷出來。” 我說, 被他瞪了眼。

我們在一種舒適的沈靜中繼續走了會兒,完全不需要言語來填充這靜默的氣氛。 最後我打破了沈寂,為自己爭取到了一個解決某個困擾了我一整個星期的小事的機會。

“魏納爾先生可真是個慷慨的人。”

福爾摩斯正分心觀察著人群:”唔”

“你記得那個買了我的診所的先生嗎 他以我的報價購買了我的診所,一點都沒有討價還價。 年輕又雄心勃勃,但我不覺得他特別有錢。”

我用眼角餘光觀察著我的朋友,他稍微有點不自在,正用一種比通常更關心些的神態註視著他前面的人們。

我繼續:”你知道魏納爾這個姓是源自法國的嗎 關於這個我本想問問他的,可他消失了。 看起來他根本不需要診所,因為現在那個診所屬於布萊克威爾先生,一個年老有太多錢的鄉村醫生。”

“呃…”福爾摩斯發出了個聲音,但仍然毫不動搖地註視著前方。

“那家夥的外套肯定非常吸引人,福爾摩斯,如果你能連續五分鐘不錯眼地盯著它看。”

偵探清了清喉嚨。

“別胡說,華生,我只是在思考。”

“嗯…不過,我一點都不覺得奇怪,因為你無法不讓自己停止推理每個經過你眼皮底下的可憐的靈魂。”

“習以為常吧。” 福爾摩斯說,看了看我然後又移開了眼神。很明顯他希望這個話題能早點過去:”我也沒有選擇我觀察的能力。”

“不,當然沒有…天生的藝術細胞,以及其他的所有這些能力。”

福爾摩斯張了張嘴正想說什麽,可是突然我給了他措手不及的一擊。

“魏納特,是不是’

“什麽” 他的聲音頗有些緊張。

“藝術家魏納特,你的祖母就是這個法國藝術家的妹妹,對不 你說過你從她那裏繼承了你的才能。”

“是的,華生,我知道我自己的親友們。”他瘦削的臉上騰起一陣微紅,現在他是真的沒再望著我了。

“真古怪,在我看來你不大你本來應該的那樣了解你的親朋好友,考慮到你的遠房表兄弟都已經習以為常地來倫敦大手一揮按開價買下間診所。”

這時候我們正來到了辛普森飯店門口,我沖福爾摩斯驚詫的臉咧嘴一笑,在他開口回答之前邁進了飯店的大門。

他很快冷靜下來,緊跟在我身後走了進來。

“華生。”

我皺了皺眉,用一種嚴肅的眼神盯著他,拼命讓自己不要對著他那半恐慌的表情笑出聲來。

“天哪,福爾摩斯。”

“華生,聽我解釋。”

“你自己的表兄弟”

“華生…”

“還有也是你自己的錢,毫無疑問。想想看你居然還反對這頓晚飯由我來請”

“華生!” 他停了下來, 懊惱地盯著我:”你就不能聽我說嗎”

“當然可以,不過先找位置坐…我餓死了。”

福爾摩斯低聲咆哮了下,但還是聽從了。不一會兒,我們就坐在我們靠窗的老位置上,因為在這裏福爾摩斯可以觀察那些川流不息的人群,如同他實驗的樣品,他冷靜地目光就是他用來剖析圍繞在他們周圍的秘密的工具。

不過今晚他並沒有觀察他們,他只是註視著我,手肘擱在桌子上,雙手緊握在身前。

我費了老鼻子勁好來板住臉,維持一臉嚴肅的表情。

“老天,福爾摩斯,魏納爾 難道你期待著我能馬上忘了這事兒 難道我不該有那麽些許的好奇心想知道我的診所在他手裏發展地怎麽樣 他甚至不是個醫科學生,是不是 我想那張文憑也是假的”

福爾摩斯繼續盯著我看了會兒,然後他嘆氣道:

“你知道,華生,在我們早年住在貝克街的日子裏你可好糊弄多了。 不,魏納爾他是個傑出的醫生…但是為一個救濟任務,他計劃要去南非。 他這麽做只是為了幫我個忙。 我從沒想過你會精明到去調查他的背景。 你以前可是很容易相信別人的。”

“是,我知道。 這就是為什麽當你第一次對我說我們公寓樓上的房間要更安靜也對我該死的健康更有益時我相信了你。 可現在在年覆一年的爬上爬下後,我真是受夠了那些樓梯,老朋友。” 我回答道,心裏非常享受地看著我朋友的臉,他似乎瞠目結舌,啞口無言。

福爾摩斯確實看起來羞愧極了,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可是被餐廳侍者的到來及接下來的上菜程序而打斷。

好不容易等我們點的菜都上齊了,福爾摩斯的煩躁緩和了些,他目不轉睛地直視著我,這還是該話題被挑起後的第一次。

我們四目相對…然後開始一起大笑起來,贏來了坐在我們對面的那位老先生嚴肅且非常不滿的目光。

我們立刻安靜了下來, 仿佛兩個犯錯的小學生。 福爾摩斯切著他的山鷸,默默地笑得渾身發抖。

“原諒我,華生。我只是怕如果你找不到買主…”

我大度地揮了揮手。

“沒關系。我感肯定布萊克威爾先生肯定付了你表兄弟一個不錯的價碼,接下來你應該會收回你的錢 我得說,福爾摩斯,騙術在你的家族裏可真是一脈相承啊。 那時候魏納爾可把我篇得暈頭轉向,活像你以前做過很多次那樣…”

我的話音漸漸悄不可聞,一個嶄新的嚴肅非凡的念頭從我腦海深處冒了出來,越來越清晰。 我放下刀叉,突然胃口頓失。

福爾摩斯正在努力進食,可他開始註意到我的沈默,由於關心他眉頭緊鎖。

“華生,你還好嗎”

我嘆息道:”難道你就一點都不擔心嗎,福爾摩斯”

福爾摩斯放下他的叉子, 把他全部的註意力都轉向了我,他皺著眉。

“擔心什麽,我親愛的”

我感到一股煩躁,但馬上把它置於一旁…現在可不是時候。

“關於史密斯,福爾摩斯。”

福爾摩斯依然緊鎖著眉。

“華生,我告訴過你,他上次就沒能殺死我---那時候我赤手空拳,單槍匹馬。而現在的我要比那時好得多。 我有你,還可以把勒卡蘭先生也考慮在內,站在我背後。”

“他殺了整船的人,如果你的推理是正確的話。”

“那是因為那個白癡繆爾拒絕采取預防措施。”

我嘆氣, 把頭靠在我的手上。我想說跟這種恐懼相比,我幾乎更傾向於讓頭痛流連。但我的腦袋現在清醒地很,我完全明白史密斯的所做所為。

“華生。”

伴著他輕輕的呼喚,我擡起頭看見我朋友正專註地看著我。

“我向你保證我不會有事的。 我們打敗過他一次,我們也能再次打敗他。”

他聲音堅定,意圖安慰,但不知怎麽的,我無法全心全意地信任他。明天我們就要登上那艘輪船,那艘被世界上活著的最危險的瘋子之一暗地裏確定為襲擊目標的輪船… 就是那個人他讓我被一股最大的恐懼嚇得發抖。

我幾乎看見濃厚的烏雲已在我們的頭頂上匯聚,聽見遠處地平線上陣陣的悶雷聲。

我對著福爾摩斯堅定的目光,心裏卻無法壓制那段他躺在床上胡言亂語痛苦掙紮的回憶,那個史密斯俯在這個我以為痛苦無助的人身上得意忘形地坦認罪行的聲音, 而當時的我藏身在同一個房間裏,為那些可能會是我朋友的臨終遺言的每字每句做證。那些記憶!我垂下我的目光,不想讓福爾摩斯發現這些我知道必須深藏在心裏的感情。

歲月並沒有沖淡那個可怕夜晚的痛苦和恐懼。 真也好,假也好,那一切對我來說都太過真實。

而這次會是….幾乎都已經成真了。

“我誠心祈求你是正確的,福爾摩斯。” 最後我說道,欣慰地聽到我的聲音還能保持平穩,我拿起我的叉子,好讓他不再擔心:” 看在我們大家的份上。”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